山西忻州云中河西出云中山，蜿蜒东南而来，经米家寨水库入双乳湖，复萦回忻州盆地，流入云中河景区。近几年，随着忻州生态文明建设步伐的加快，景区恢复拓展湿地，浚河道，清荷塘，种花草，栽树木，亭台临水，长桥卧波，成为人们休闲度假的好去处，一些北方人从未见过的水禽也在此安家落户。

进入冬季，一场小雪过后，河面结起了厚厚的冰层，候鸟大都迁徙到了南方。漫步河边，有时会发现衰草窝、残荷边以及树枝头有三三两两的本地鸟，依然在此栖息而没有迁徙他乡。在严寒的冬季，尽管它们瑟缩着、蜷曲着，但对家园的眷恋守护已成为习惯，习惯养成习性，习性背后是天道规律。充满灵性的鸟儿，给人带来八大山人笔下的幽寂景致。

雪霁天晴，红日高照，我探望恩师，敲开陈巨锁先生的家门。先生正闲靠沙发，指叩扶手，听着梅兰芳的唱段。先生说：“太阳暖和，咱们到云中河喂鸭子吧。”小明兄和新华兄也来了。小明兄准备了方便面、面包，这些食物能漂在水面，鸭子喜食，也不会污染水质。

我们驱车北去，过云中河大桥，顷刻间便来到云中河边。云中河北岸平时少有人来，雪后显得更加寂静。松林中覆雪似化未化，几只鸟儿见有人来振翅欲飞，抖落枝头朵朵雪花，散落在肩头。沿松间沙路蛇折前行，百二十步便来到河岸。蓝狮注册

河面已冻得严严实实，放眼望去，白雪如棉，直展天际。河对岸亭榭数间，中有几人指点着远处的琼树，我仿佛感受到了陶庵笔下《湖心亭看雪》之景况。是啊，心境平和，人生何处不逢景？即使潦倒绝望的柳宗元笔下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不也呈现出一种凄美的景致吗？

小明兄伫立河岸，双手拢成喇叭，运足丹田之气朝河面喊了起来：“鸭——鸭——”洪厚的声音在河面传得很远。

河中有一段微微隆起的沙洲，洲上有数株落叶乔木，树下杂草披离，乱石点缀，俨然倪云林笔下的《汀树遥岑图》。小明神秘地指着河中的沙洲说：“鸭子就在沙洲草丛里住着。”

正当我欣赏洲上的野逸之趣时，忽然从沙洲背后传来一阵“呱——呱——呱”的鸭叫声。少倾，一只白色的头鸭领着群鸭从沙洲西头绕了过来。冰面上，鸭子们昂首挺胸，步履轻盈，以企鹅步伐排队行进，一个个宛若出场表演的卓别林，滑稽可爱。走在前面的鸭子还不时扇动着羽翼，回头喊着落伍的同伴。

陈先生手拄拐杖，头戴棉帽，红扑扑的脸上漾着孩童般的笑容说：“看看那只负伤的鸭子过来没有？”新华笑着说：“还惦记着那只受伤的鸭子？”“可不是吗，天道补缺，不可忤逆，伤员优先。”

我们趴在栏杆上数起来，一共九只，四只白鸭、五只黑鸭。这时，忽然从大桥下的水潭里飞起一只白色的小点，径直朝鸭群飞来。陈先生一眼认出是受伤的白鸭，说：“今天来晚了，差点儿误了饭。”随着大家的笑声，受伤的白鸭扇动着翅膀降落下来，双蹼张开向前直伸着，在冰面划了一个漂亮的“滑刺儿”，快停下来时重重摔了个屁蹲儿。看来伤势比较严重，站起来时，尾巴猛地摇摆了几下。蓝狮注册

大家用方便面和面包喂食，一阵天女散花。鸭子大约饿坏了，头贴着冰面，张开铲子一样的大嘴像锄地一样吞食着，脖子快节奏地伸缩，嘴里不时发出“嗒、嗒、嗒”的响声，像小猪吃食。

两位景区管护人员告诉我们：“这是会飞的家鸭，学名番鸭。东边芦苇荡里有野鸭，也不怕人，能喂。西边蒲苇里还有几只苍鹭。”

我们来到桥下的水潭边，鸭子们也尾随而来。明净的水潭清澈见底，可以看到漂游的荇菜和一群群银针般的小鱼。我们把面包掰成几块，朝水潭深处抛去。一群鸭子争先恐后扑腾下水，蹼掌悠然拨动清波，快速地游向水潭深处。鸭子们争抢着食物，有的扇动着翅膀，“咯咯”地叫着，虚张声势；有的干脆潜入水中，突然冒头袭击；两只花头黑鸭角斗互鹐起来。水面溅起朵朵浪花，也溅起阵阵笑语，陈先生特意给受伤的鸭子多扔了一些面包。蓝狮注册

鸭群在潭中悠游着，划出一道道涟漪。陈先生坐在马扎上，阳光照射在水面，返照的波光映在大家脸上。

凝望着戏水的群鸭，我忽然想起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的对话，便说：“鸭子快乐，也不知鸭子是否知道它们给我们带来的快乐？”

小明兄说：“汝非鸭，安知鸭之乐？”

陈先生策杖徐行，若有思而无所思，随口答道：“请循其本……我知之濠上也。”

众皆喟叹，冀世间万物和谐共生，利乐有情。

夜晚，我做一梦，变为苍鹭，抑或苍鹭变我，独自蹀躞于云中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