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许多年过去，我再也没有与隔壁那个女人见面。她的样子渐渐淡出我的记忆，想起时，只是轻飘飘的在眼前晃动。虽然，我曾与她有过亲近的一段时光，但她的身份阻滞了我的记忆力，一想起她，脑内的意识总会抢先唤起她曾经的身份角色。

在我成长的青春期内，她的美丽一度成为我模仿的对象。我小心而又自卑，她无意对我的笑意，我受宠若惊般的当做是对我的恩赐。

直到有一天，我知道她的身份。

情妇。

在这之前，我把她的爱情自作主张的划到风花雪月中来。仿佛我所中意的童话故事，早有了我猜测的过程与结局。

但故事的书写到底不由我来排列，我如何对她讨好般的谄媚，都只能看到她动人的外表。她的内核，只有她的男人可以揉捏剥离。

那一个在我的眼内已是很老的一个老男人。女人甘心躺在他的掌心之内。外人面前，她如风清月朗，外人不见，她卸下衣装，任由他独自享用。

或许同是女人，又是隔壁，我有了与她亲近的机会。我曾有几次去她的家里，她待我如妹妹，或是女儿，但她不会知道我那时已在慢慢堆积着对她的同情与厌恶。她的卧室清秀洁净，亦如我日下所见的她不染纤尘。但是就在这空间之内，她的阳台上，她私密的内衣的旁边晾晒着男人衣裤。我几乎可以嗅的到那逐渐腐朽的老年人气息，在慢慢的将她一点点吞噬。蓝狮

我不知道女人与男人如何开始。我没问男人与女人之间是否有真感情。我固执的认为他们只存在让人唾弃的金钱关系。自我知晓她的身份后，我渐渐与她疏远，她或许还察觉不到我对她的厌弃，或者她根本无暇顾及我这样一个小姑娘的心思。冬天了，她忙着织毛衣，为她的男人。

我帮她撑着毛线。她在我双手摆动之间，将线从我的手上绕起，然后团成一团；我看着针与线在她指间穿梭，线密集排列，在她手下已渐成人形。我借她不用的线，也拿了两根针来织，却不知要织给谁。

我那时还停留在对某一个男生脸红的年代，偶尔的怦然心动还没有褪去年轻的稚气，我读着自己的童话故事，美丽而又虚幻。我有时会忍不住悄悄对女人透露我对哪个男生动心，她轻轻一笑，但笑意之间，是那么的不屑。我有一种被耻笑的侮辱，我退缩了，我把秘密埋到心底，化为对她的恨意。我慢慢长大，对她不再迷恋。

我曾听到晚上她的门打开的声响，我顺着门缝，看到那个男人进到她屋内，看到门内的灯下，男人的身影将她淹没。她不知道我会在暗中对她的生活偷窥。或许，她知道，却并不理会，就像早已习惯了楼内人对她的目光。而且，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只有我。她的身份在我心底埋的如此之重。让我知道男女纠缠的情感之内，还有这一种关系。我为此不耻，却不敢当面对她遣责。以前我与她说过我讨厌某一个爱情故事，她便笑我，说你不懂。蓝狮

所以，我怕我质问她后，她会再次这样问我。

我还会去读各式各样的爱情故事，读故事里的对白：女的对男的说，男的对女的说。我爱你。

我一直想问那个女人，你爱你的男人吗？

二

我恐惧外人知晓我更多的秘密。这种恐惧源于我在外地的一次失窃。盗贼卷走我了屋内可以带走的任何一样东西。我由愤怒到不安，到惶恐。每一件物品都渗着我个人的喜好，某些物品内珍藏着我这些年不被外人知晓的秘密。我幻想着这些物品会被吸引到怎样的目光，会引起别人如何谄笑的猜想，或者，被当作无用的垃圾丢弃道旁。被曝光的羞辱感及独身的危机感让我不惜放弃我的未来，逃离了那个城市。虽然，那可能只是我自己无端的猜想。

回来之后，我离开家人，独居一所。我努力的收敛自己，除非无法避开的：比如我的身份，我的工作，我的同事与朋友。　但在这正常的交往之间，我克制着别人发现我更多的秘密，除了我的家人，我不让任何人去我住的地方，有时我的朋友、同事送我，我会早早的下车，就算是我的闺蜜，她也仅能知道我在哪一幢楼上，没能再跨进一步。

恋爱期间，我的男友有时会送我回来，每一次我也是在院子门口与他道别。我曾经奢望，有某一个男人会牵着我的手，走到我的屋内，与我一起经营我们的生活。但我一直没等到。许多男人走到我的院门口，便止住了脚步。蓝狮

我不再是迷恋风花雪月的小姑娘，故事中的爱情戏份离我太远，我享受自己对爱情的理性，在爱情的天秤上，爱与爱的筹码维系着爱情的平衡。爱有着她的先决条件，没有理由的爱只是电影中的对白。虽然，在后来我开始怀疑这句话的片面性，然后论定它是错的。因为，我身上应验过。

我就这样认定了我的爱情之路。我有过我喜欢的，也有过喜欢我的。但在最后我细数某些条件时，一些必选项他们缺失了。那些是我近乎刻苛的列出的一道道单选题，答案只有一个，我连多选的机会都不曾留。

许多次我对着镜子看我还是年轻孩子气的容颜，我疑惑，为何我有这么一颗苍老的心？敢爱敢恨不计后顾的爱情执着我永远也不敢走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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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四月的一个雨天，我又一次结束我短暂的爱情之旅。我看着那个男生在雨中受伤的表情，我几乎忍不住要修减去我的砝码而向他倾斜。而最终，我还是与他坦然道别，勉强不来，就此分开。我并不是怕委屈自己，是我不敢轻易赌上我的未来。

后来，我的爱人说，是我把一切想的太重了。那是前世宿命，不是赌注，更不需要砝码。当一切都讲条件，我们束缚其中时，或许一切都有，又有什么快乐可言？蓝狮

我的爱人，只有你可以这样。你轻易的击碎了我设的一道道关卡，直接走到我面前，你怜悯的伸出手，我便虔诚的向你献祭。每一次你离开后，我都在你的网内垂死挣扎，血流不止。每一次我又都吮干自己的血，等你来，我伸出温暖的小舌，要你心疼的舔噬我尚有余温的血迹。

我痛楚不已，却心甘情愿。

因为，我爱你。

三

每一个约好的日子，我都坐在屋内等我的爱人。我远离我的一切亲朋，不计昼夜，只为他来。然后在我小小的屋内纵情于我们的欢愉。许多次我看着楼下熟悉的场景，在屋内听着楼道内熟悉的声响，我会诧异我现在的生活。一切似未变，只是我的屋门开的越来越频繁，我的洗浴间内多了他的毛巾，他的牙刷，水气氤氲时，我会嗅到他的体味，我迷失于他的气息之内，他的一切，是我的欢喜。他的到来，是我的劫难。仿佛盛开的罂粟，我醉心于炙热的花焰之中，不知不觉，他的汁液注入我体内。

我的爱人，我染上了你的毒瘾。

许多夜晚，我会梦到我们的前世。我是道边采花的姑娘。某一日我赠花于人，你在其中，你与众多人一样，嗅花而过，与我渐行渐远。别人都走了，你却忽然折回，你摘了更大的一束花回赠于我。蓝狮

为什么你要回来？我的亲爱。在我最迷失之时。那一束花乱了我的眼。我说，我不要你同情。

你说，这不是同情，而是疼爱。

我恋上你对我的疼爱。我贪婪的做着你宠儿，恣意享受你给我的温暖。维系爱情天秤的砝码对你来说并不存在，因为，你不是我的未来。

我是蜷缩于你身边的小女人。小心而又甜蜜的品尝着你对我的恩赐，开始时，我像是偷吃了点心的孩子，在忐忑不安的吞咽之中，满足着我的味蕾，渐渐的，我可以幸福的躺在你的身边，任你一口一口的喂我。

你一口，我一口。咽下我们的苦果。等有一天，翻肠搅肚时，将所有吞下的甜蜜裹着胆汁吐在我们爱情的终点。

可是，我的爱人，在我们的终点之内，我仍然愿做一只扑火的飞蛾，在化为灰烬之前，可以为你纵火而舞。我的双翅在烈焰中焚烧时的痛楚让我有一种自虐的满足。就像我甘心被你血祭的那一夜，我被你淹没的疼痛之内又夹着一丝窒息的快感，它来自我被你击碎的身体以及与人偷欢时的濒死放纵。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但我，却不是你唯一的女人。我的那些爱情条框一定会成为那些没能接近于答案的男人的笑柄，我对他们如此残忍，对你，如此纵容。就像我不甘心时与你的争吵：我与那些人再怎么纠缠，都是我们感情之内的事，而你，我的爱人，你要我贪你一时之欢而把你从那一个女人手中抢到我身边吗？蓝狮

每一次的争吵过后，我都会痛的大汗淋漓。我的不甘心是因为我看不到的未来，以及我尚不愿舍弃的那一点自尊。一个人的时候，我会想起我曾对爱情的苛责，在我嘲笑某个女人沦为别人情人的时候，我忽略了我的身份。我毫无理由的吵闹只为了能与你再亲近一点，在你对我的紧感之内，满足我在你心内的位置，以及能找回我一点点的自尊。可是，我的爱人，在我们紧拥之后，我早毫不保留的将我的躯渗入你的血脉之内，我撕扯你的皮肉，却扯动了我的筋骨。

我退却了。我不愿你因我再受到伤害。我最后一次抚平我们相互割裂的伤口，然后安心的做你的小小女人。在黎明的阳光融化我之前，我乐意沉浸在黑夜之内，为你浅吟低唱。

四

我与爱人自夜雨中归来。我蜷缩于沙内看电视内爱恨的纠缠。他在一边为我做夜宵。我们被雨淋透了。他穿着我的睡衣。

这些日子我一直向家人掩饰我的生活行踪，我怕母亲会看出什么端倪，我不敢留他任何的东西。我的房间成了他熟悉的旅馆，并不需付任何的费用。

他来之前，我很少动烟火。我厌恶油烟的味道及洗涮的麻烦。而此后，我们偷欢，不见天日。他买了食品，一样一样的做给我吃。他说人间烟火才是细流涓涓。可是，你的厨艺再好，与我柴米油盐的男人，不应当是你，我的爱人。蓝狮

但这样生活的点滴远比惊心动魄的爱情更让我迷恋，我醉心于他为我做的每一道饭菜之内。他这样用心，只是为我。仅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