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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狮娱乐登录|怀念爷爷

发布时间:2023-04-27 访问量: 来源:蓝狮

蓝狮快讯:

1

爷爷是在麦收时季的某个中午走的。

那天的天气异常闷热。热烘烘的阳光从葳蕤的树桠间漏下来,散落在白华华的村道上,映出无数光怪陆离的影子。一缕缕麻花状的炊烟从几户人家的烟囱里翻滚出来,然后,有气无力地飘散在犹豫不决的风向里。

忽然,后港河里响起一串急促而枯涩的橹声。

正在打麦场上替大人收拾麦柴的我循声一看,竟是父亲和小叔送爷爷去镇医院看病的木船回来了。随后看到,身板结实的父亲一颠一颤地背着爷爷,一步步踩着船板,倏地跨上岸去。

隔着十来米宽的后港河,我隐约听到,爷爷正用最后一点力气呻吟着,并急急巴巴关照父亲,走慢些,胸口硌得疼。

打麦场上的大人们议论说,看来,这老头病得不轻。

小叔回应,是的,老头胆汁涸黄,气衰力竭,镇上的医生治不了,吃过午饭后,准备转到苏州大医院去。

可是,父亲和小叔还来不及将灶锅里的米饭煮熟,爷爷就咽气了。

一团厚厚的乌云掠辽远肃穆的天空,阳光随之暗淡,村道上的影子悄悄隐退。

我猛地一愣!难道,爷爷真的走了?

只是有些可悲——我冷静下来后,竟然对爷爷的去世并没有太多的悲哀,更没有哭泣流泪。仿佛,爷爷只是村里众多垂垂老者中的一位,跟我并没有多大关系。直到站进香烟缭绕的灵堂里,注视着一动不动躺在板门上、身穿紫红色寿衣、脚套藤条斗把的爷爷那一刻,我依然在幽幽地想着上次和玩伴还没有分出胜负的游戏。

2

曾祖父传给爷爷的全部家当,仅是三分之一幢、三四十平米的老屋。

似乎令人不可思议,数十年后,爷爷一家大大小小九口人仍然蜗居在这三分之一幢老屋里。直到伯父、父亲和大叔先后结婚成家后,爷爷才不得不拿出一生中最后一点积蓄,从人家手里买得一间附设在正屋上、既低矮又潮湿的横屋,以此作为他和奶奶苦度晚年的逼仄之所。

横屋里有慈祥的奶奶,还有奶奶亲手制作的塌饼、煮糕、腌瓜菜和黄豆浆等可口美味。可恨爷爷,总是绷着皱纹纵横、眉宇紧锁的脸,十分冷漠地注视着周边的一切,纵然见到我们这一拨天真活泼的孙辈,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于是,我们对那间横屋既心生向往,又一次次地怯步。

一天,族里的父母们扛着铁鎝去田头干活了,爷爷呢,也拄着拐杖去村道上溜达了。无聊又口馋的我们禁不住去了横屋。奶奶乐哈哈地笑着,从灶锅里盛出一大碗橘红色的红糖水煮南瓜,让我们分享。不料,我们还来不及动筷子,爷爷突然回到横屋,随之而来的是瞪眉瞠目,骂骂咧咧。奶奶既不敢得罪爷爷,又舍不得让我们受委屈,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我们见势不妙,呼啦啦逃离横屋。

晚上,我把这遭遇诉说给父母听,企图得到情感上的慰藉与补偿。可是没料,父母非但没有说爷爷的半句不是,反而责怪我们不懂事,说,爷爷奶奶日子这么拮据,大人们拿不出什么东西孝敬他们,你们这些小孩子怎么可以随便吃他们的东西?蓝狮平台登录

第二年夏天,才五十六岁的奶奶在贫病交加中去世。

爷爷一下苍老得如同村边哪一棵干枯叶焦、孤独无援的老树。而唯一能证明他尚存几许活力的,是越来越坏的脾气、越来起多的怨言、吃力地干着奶奶卸给他的一大堆家务时的伛偻背影和默默地坐在屋檐边时的一声声叹息。

当然,爷爷身边还有小叔。但小叔才十三四岁,且带着老拖儿子所特有的顽皮与任性,所以非但不会替爷爷分担生活重负,还不时会小倔牯似地冲着爷爷闹情绪,发脾气。

各家父母不时敦促我们这些孙辈,经常去横屋看看爷爷,替爷爷做些搬柴、扫地、打酱油之类力所能及的家务事。

我们眨巴着迟疑而轻蔑的眼帘,谁也不以为然。

冬天,寒风呼啸,霜雪骤至。父亲以命令式的口气,叫我去横屋,跟爷爷一起睡,跟爷爷说说话,替爷爷焐焐脚。

我不敢违抗父令,每天用过晚餐后,准会披着灰黑色的暮色,步履踌躇地走向爷爷的横屋。

爷爷吱哟一声开门,点上昏黄的油灯,带着急急喘喘的咳嗽,扯着摇摇晃晃的影子,慢慢地趋近床铺。

床铺极简陋,木架和竹片垫子让数十年的汗液和潮湿渍得紫光幽幽,而且,只消撅着屁股坐上床沿,或者躺在上面翻个身,早久松驰了的木榫竹卯就会发生吱吱嘎嘎的散响。被子是爷爷和妈妈结婚时缝制的,从色泽黯淡、补丁累累的面子看,那是一匹青蓝印花布。里子是看不到的,但盖在身上后便知,那是一条柔软性和保温性丢失过半的旧棉胎。这样,我和爷爷钻进被窝睡觉时,得把脱下来的棉衣加盖在被子上才行。

我嗅着弥漫在空气里的霉腐与焦臭混合着的气息,默默地跟在爷爷身后。

爷爷脱鞋解衣,撂开帐门,掀起被子,慢慢地躺下。

我磨磨蹭蹭,仿佛一只被人赶到河滩边而不愿下水的鸭子。因为,既往曾有的陪睡经验告诉我,爷爷的被子窝是冰凉的,爷爷的脚也是冰凉的。

好在,躺进被窝后,我的注意力会转移到爷爷说着的故事里,或者借着漆黑的夜色、呜呜的晚风和一声声莫名的声响,展开各种奇异诡秘而略为恐怖的想象。而且,次日清晨起床时,也会有这样那样的惊喜。譬如,头脸探出被窝,睁开惺忪的眼帘一看,浅灰色的窗棂边蓦然照进一束橘红色的朝霞,让人觉得漂亮又温暖;再譬如,因为老天在昨夜里偷偷地下了一场雪,所以本是昏暗的横屋一下有了洁白刺目的雪光,这样,我乍一见时,准会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哦,下雪了!”蓝狮平台登录

还有,不管清晨里的天色与气温如何,我都得遵照父亲的叮咛,替爷爷做一件事——倒夜壶(一种由黄砂泥炼制的扁圆形尿壶)。这活可是不好干。拎着臭烘烘的夜壶,冒着清早里的寒冷,一步步走向屋背后的茅坑时,五个手指会冷得红里透紫,几近僵死。而且,走在路上不时常会招来小伙伴们的揶揄与嘲弄。但有什么办法?爷爷反复关照,非但要把夜壶里的尿液倒得点滴不剩,还得从河滩边拾上一二把螺蛳壳,放入夜壶,再灌上半夜壶清水,然后,丁丁当当地摇上好一阵,直至将夜壳摇得干干净净,臭味全消。

一天清晨,我照例替爷爷倒夜壶,只是那天虽无寒风但冷得出奇,也就是大人们说的“干冷”。我想偷懒,象征性地捡几颗蒙着冰霜的螺蛳壳,放进夜壶,敷衍着灌上少许清水,然后,马马虎虎地摇晃几下后倒掉得了。但没料,河面冰封了,无法往夜壶里灌水。我灵机一动,试着把有些沉重的夜壶当榔头,往冰面上一下一下地敲。不知敲到第几下时,忽听得咣啷一声脆响。我凝神一看,被敲碎的不是冰,而是夜壶上的手柄。我慌了,并无法确定接下来刻如何。最后,在河滩边磨蹭好一阵后,才决定来个“瞒天过海”——反正爷爷没看到,把没了手柄的夜壶照例放到屋檐下晾晒去算了。

太阳一点点地高。爷爷伴着一声声咳嗽,开始在灶台上洗锅,下米,升火,而听到我急匆匆的脚步声后,随口问我,要不要吃爷爷烧的早粥?

我假装没听到,逃也似地往家里跑。

第二天晚上,我带着或被盘问或被责骂的最坏打算,提心吊胆地走向横屋,而且,进屋后的第一关注,是那只没有了手柄的夜壶。但没料,爷爷什么也没话,什么也没问,而只顾,默默地拎着结结实实缠上铁丝手柄的夜壶,慢慢地走近床边。

这一夜,我怎么也睡不着,因为,爷爷的宽容比骂我打我更难受,当然还会侥幸地想,难道爷爷老糊涂,真不知道这是我闯下的祸?

3

我怎么也没料到,随着生命之舟一步步地驶别童年,并依次抵达弱冠、而立、不惑和天命诸个港口的时候,爷爷留在我心中的形象竟然渐渐地逆转了,升华了。原因在于:这么多年来,除了我自己的情感方式和价值趋向正一步步地接近成熟理性的标杆,还在一遍遍地聆听父辈们,以崇敬惋惜之情讲述爷爷生前的故事——

曾祖父过世时,爷爷才六岁。

曾祖母迫于生计,决意去上海做阿婆(当佣人)。

那天清晨,寒风瑟瑟。曾祖母挎着蓝布包裹、搀着妹妹走出老屋那一时刻,爷爷正带着弟弟,在屋后河岸边看着柳枝上的一颗颗嫩芽尖。

曾祖母扭过头,闪着泪花,哽咽道,大弟,小弟,妈妈走啦!蓝狮平台登录

爷爷这才一震!但最后,还是按照曾祖母预先的叮咛,机灵地把弟弟引领到看不到妈妈和妹妹的地方。

似乎很平静。小河边的二间老屋依然默默地站立在晨光暮蔼里,瓦楞间的那个烟窗依然应着日出日落,飘开散散淡淡的炊烟。

爷爷仿佛一下长成了大人。淘米,拎水,挖菜,拾柴,洗衣,扫地,哪样都干。

尤其擅长摸螺蛳、钓虾米、抓螃蟹等不一而足的乡野捕趣。当然,这不仅是捕趣,更可为兄弟俩清寡粗劣的伙食添加不少美滋滋的口福。

弟弟懵懂,也调皮,少不了爷爷的斥骂和鞭策,也少不了爷爷给予的种种物质诱惑——包括折叠得活灵活现的纸飞机、小龙似汲水喷虹的竹筒水枪和哗啦啦飞滚在泥地砖上的铁叉箍等五花八门的自制土玩具,也包括白嫩甘甜的茅茎芦根、腥红脆嫩的野草莓和被柴火烤得又焦又香的山芋等林林总总的乡野小吃。

每年春节到来前,兄弟俩总是板着手指数日子,默叨着妈妈临行时许下的种种诺言,然后,兴冲冲来到村头,站在土墩上,望眼欲穿地遥望衰草悠悠、人影匆匆的泥道,或者,攀上树桠子,一眼不眨地凝眺蜿蜒曲折、水色茫茫的水路,直至哪天傍晚,从一条晃悠悠的小船上见到回家的妈妈和妹妹。

……

六年后,爷爷硬是说服曾祖母,让曾祖母回家,而由他外出,去三十路外的大户人家当看牛囝。

曾祖母半是欣慰,半是伤心,把十二岁的爷爷送到村口。

爷爷握着妈妈的手,只说了一句,妈妈你放心。

这一干,就是七个年头。

也许是尝够了寄人篱下的滋味,才十九岁的爷爷拿出平时省吃俭用节下的钱,置些薄田,备上铁鎝扁担之类的家什,踌躇满志地尝试着自作自给的小农经营。

春来秋往,寒暑易节。爷爷凭着强健的身板和吃苦耐劳的精神,硬是把三亩薄田伺弄得稻麦飘香,生机盎然。

一天,爷爷不声不响从哪里摇来一条油光闪亮的木船。木船头昂尾轩,沉稳而不失轻盈。远远望去,犹如一条行将跳越龙门的金黄色大鲤鱼。

家人莫名,村人惊诧。

爷爷笃悠悠搁橹,点篙,系缆,然后,笑咪咪说,这船是他买的。

用那个年代的农家目光看,这样的大木船是一份不小的家当。有了它,就可以载货运物,罱泥打草,就可以走亲访友,迎客娶亲,就可以参与摇快船、划灯船等乡间娱事。

爷爷叫上几位邻居哥们,当着两岸黑压压的男女老少,架起榉木好橹,扯上麻丝橹绷,演绎出一场“摇快船”的风采。泼辣辣的浪花伴着阵阵喝彩,从船头板上飞溅而出。橹停后,爷爷他们又将一根牛腿样粗的木樯竖在船中央的樯孔里,扯上宽大醒目的白帆,按下坚实灵巧的木舵。大木船得了神助似的,朝着村边的太史淀湖飞驶而去。蓝狮平台登录

一年夏天,爷爷摇着船,去数十里外的常熟支塘一带买南瓜。没料想,路经一个大湖时突遇急风暴雨。几天后,传来消息,爷爷的船被滔天巨浪掀翻了,满满一船舱南瓜也被冲走了。所幸,爷爷身手敏捷,死死地揪住船板,这才得以死里逃生。只是,好几天后,家人依然不见爷爷回家。哪天又传来消息,说爷爷遭一帮地痞流氓绑架了,意在敲诈钱财。无奈,奶奶托人,用三石稻谷的代价,把爷爷赎回来。

或许是好高骛远且压力过大的缘故,爷爷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稍有不顺眼,就会冲着奶奶和儿女们横眉冷眼,骂骂咧咧,甚至还会敲台拍凳,摔碗扔碟。或者借酒浇愁,让全家人一次次很不忍心地看到他烂醉如泥的模样。

七八年工夫后,爷爷的创业计划终于越发有了起色,也就是,田地从三亩扩充到七八亩之多,农具家当也成倍地添置,包括一架得溜溜辗米的木砻、一架哗啦啦牵水的水风车和一头剽悍气壮、日耕数亩的黑皮大水牛。

于是,爷爷无论是叉着双手喜滋滋巡走在庄稼旺盛的田埂上,还是揣着慢慢悠悠的心襟走在上镇购物的老街上,也无论是步履轻松地出现在三月甘八汛的庙会和戏场上,还是踌躇满志地摇着木船往来于做生意的水道上,脸上总是堆满未来大户人家的神采。

那年秋收前夕,村里人利用秋收前的清闲的日子,策划一种名叫“划灯”的大型民间水上娱乐活动。爷爷是“灯船”里主角。是夜,皓月当空,银星稀疏。一条条灯彩闪烁、戏文流转、鼓乐喧天、桨声唉乃的木船从村里各处的河浜里慢悠悠划出来,在水面开阔处汇聚。随后,按照蛟龙过江、圆月映波、“8”字银环等一个个别有风趣的队形,慢慢地盘桓,穿梭,打转。全村老少把河道两岸挤得水泄不通,争相观看这仙境似迷人景致。爷爷的大木船沉稳气派,装饰华美,大有“鹤立鸡群”之势。爷爷头戴新簇簇的乌绒毡帽,身穿奶奶亲手缝制的白衬衫,腰系大红绸带子,带子上挎一只棕赭色牛皮、镶上一枚黄铜搭扣的钱夹子,手操一把琵琶样的特制木桨,神采奕奕地盘坐在船板上,然后,挥动姿势优美的双臂,合着热热闹闹的鼓声,一下一下地划桨,荣耀之色不可言喻。

当时,奶奶也在河岸边的人群里,探首抻颈地观看“划灯”。尤其是,将目光驻留在爷爷的那条灯船上时,笑盈盈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里的惆怅与怨恨。

4

从本质看,爷爷一家人的生活依然没有摆脱三分之一幢老屋的逼仄与窘迫,也没有改变半饥半饱、穿旧着烂的寒酸境况。

转眼间,伯伯到了找对象的年龄,父亲和叔叔姑姑们也在一天天地长大。面对越来越觉得狭窄的三分之一幢老屋,奶奶和儿女们联合起来,一次次地劝说爷爷,赶快改购买田产为置办房产。蓝狮平台登录

爷爷带着赌徒般的激怒,大声吼道,你们懂个屁,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难道不可以再坚持几年?!

正当爷爷咬紧牙关,孤注一掷时,村上一位名叫文昭先生的识字人不知从哪份报纸上嗅到了时局将变的气息,并悄悄地劝慰爷爷,赶快把家中的大木船和大水牛卖了吧,免得日后……

爷爷不信,死活不肯卖。

不久,大江南北响起新中国的嘹亮歌声。紧接着,是打土豪,分田地,划分家庭成分。

爷爷急冲冲跑到工作组同志跟前,真心诚意地说,请评给我家一个富农成分吧!因为,爷爷以为,成分越高会越风光。

工作组的同志翻了翻各家财产登记册,看了看爷爷,郑重其事地说,大叔,你家是有田有船有水牛,但没有雇佣劳力剥削他人,只是自食其力而已,所以……

爷爷急了,再三恳求,替我家评得高一些。

最终,爷爷真得了个较高的家庭成分。

一时间,爷爷那死要面子活遭罪的愚蠢举动,成了村里人的一出笑话。

往后近三十年间,因为爷爷成分较高,晚辈们的脸上始终没有如同贫下中农们所特有的光彩,而且,不可能参与贫下中农协会里的种种活动,不可能得到从公社里调拨下来、在当时看来非常贵重的过冬棉絮、救济口粮等照顾物资,不可能……

爷爷后悔莫及!因为爷爷这才弄明白:家庭成份越高越耻辱,越高越遭罪; 而评定他家此等成份的主要依据是,终究有田有船又有耕牛,换句话说,假如爷爷当初,愿意听从家人劝说,把创业念头从一味的买田购船转移到盖房置屋上,也就不会有这样的家庭成份(按当时政策,房产是人之窝,是死产,不作为评定家庭成份的依据)。

从此,除了伯父以长子身份得以继承三分之一幢老屋、父亲以同属老阿婆嗣子身份得到另一幢小瓦屋外,大叔和小叔经常冲着爷爷抱怨声声,记恨切切。

一天,爷爷、父亲和大叔仨,摇船去上海青浦乡下的中姑姑家走亲眷。我也一起去了,挺高兴。谁料,趁着夜色摇船回家时,大叔借着三分醉意,一边使劲将船板跺得咚咚响,一边愤怒地冲着爷爷大骂:“你个老糊涂,当初为什么重田产而轻房产?害得我们两个小儿子差点住在露天下!”这下,父亲听不下去了,反过来将船板蹬得震天响,骂大叔:“小死鬼,你怎么可以骂父亲?!”我蜷缩在黑黝黝的船舱角里,吓得瑟瑟发抖。好在,父亲的骂声立即把大叔镇住了。一阵长长的沉默后,我才听到,爷爷的一声声痛恨而无奈的叹息伴着吱吱哟哟的橹声飘散在阴森森的晚风里。

5

有言道,少时苦不为苦,老来苦才是真的苦。蓝狮平台登录

我每每由此言联想开去时,不免又加深了对爷爷的理解、同情与崇敬。

爷爷的晚年生活甚是艰难。除了精神上的孤独和物力上的匮乏,还有生活技能上的缺失。虽说,爷爷小时候也曾与弟弟相依为命地度日,也苟且有了张罗油盐酱醋柴米茶之类的生存本领,但成年后始终魂系创业,年年月月披星戴月于田头垅间,栉风沐雨于船板犁耙,倒头来一点也顾不上家务事,甚至从不扫一下地,从不洗一只碗,就连一日三餐的饭菜也是由奶奶替他端上的。乍一看,俨然是“爷们”作派。谁料,到了病魔缠身的风烛残年,特别是奶奶撒手人寰后,爷爷一下进入孤立无援、惶然无措的境地。但为了苟且活下去,不得不屈尊以求,小心翼翼地学着干这样那样的家务琐事。对此,我们的父辈们是知道的,而只因,各家的日子也是拮据难挨,哪有余力照顾爷爷?这,在当时看来,似乎是顺理成章且绝无忤逆之嫌的。

我经常会看到:爷爷弯着背,拎着竹篓,拖着僵硬而微微颤抖的脚步,慢吞吞走向水河桥,吃力地蹲下,将少得可怜的米和菜淘洗干净。忽而,哪家的一群馋嘴麻鸭朝着爷爷蜂拥而来,肆意哄抢米和菜。爷爷捂住水淋淋的竹篓而无力驱鸭。半天后,昏暗的横屋里终于飘开一缕缕饭菜香味,但这些饭菜好景不长,最终还是糟蹋在了爷爷的木纳与健忘里。直到哪位邻居大喊老爷子烧糊了的时候,爷爷才急忙抽尽锅底下的柴料,揭开锅盖,操起饭铲菜勺,将焦黑呛人的饭菜盛进碗里。

爷爷也会尝试着腌制瓜菜。我注意到,从菜瓜的洗涤到晾晒,再到下缸,撒盐,压石,都让爷爷做得从容有序。但不知怎的,个把月后打开灰尘濛濛的缸盖时,让人闻到见到的,不是酸香扑鼻、或橙黄如金或碧青似翠的咸瓜菜,而是腐烂得毫无光泽、带着浓重臭味的“次品”。爷爷舍不得扔掉这些“次品”,当作好长一段日子的下饭菜。其间,爷爷会变得格外慷慨,经常把我们邀进横屋,然后,企图用这些“次品”犒赏我们。我们不领情,一个个捂着鼻子逃跑。

起初,我会纳闷:爷爷的七个儿女先后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了,爷爷大有儿孙满堂之福。但为何,爷爷始终甘愿承受晚年的孤独凄凉之苦,守在那间比猪舍牛棚强不了多少的横屋里,而很少以长辈特有的尊严与从容,去儿女家走走,看看,顺便呷杯茶、吃顿饭什么的。只有逢年过节时,由哪位儿子或女儿好说歹说、强扯硬拉后,爷爷才不得不客人似地吃一顿晚辈家的饭菜。后来,我终于慢慢地领悟爷爷的心思——自己纵然辛劳一生,也把儿女们拉扯大了,但遗憾,除了三分之一幢老屋,没有给儿女们留下什么家产,末了,还得了名声黯淡的家庭成份。蓝狮平台登录

6

爷爷的薄棺埋葬在村北农田边的空地里,与先走几年的奶奶“团圆聚首”。

堆积在晚辈们心中的亏歉之意犹如生长在爷爷坟头的野草,一年胜似一年。

当时,我还小,每每于疯玩胡耍间走过爷爷的坟地时,只觉得那里正弥漫着难闻的腐臭之气,阴森森地隐藏着爷爷的鬼魂,疯狂地生长着各种杂草野藤,偶尔还有青蛇田鼠之类的家伙出入其中。最终,因害怕而不敢驻足,不敢正视。

日月如梭,光阴如箭。

不知从哪天起,我突然自责地想起,多少年来,除了儿时的不经意路过,居然从没有正儿八经地去过爷爷的坟地。

直到去年清明节,我才捧着鲜花,悄悄地走进爷爷的墓地。但我知道,这,仅是一份亡羊补牢式的孝心。

细雨濛濛,哀思绵绵。

爷爷对人世间的一切早已无知无觉,不察不晓。

然后,我依然在伤感而歉疚地想:爷爷能原谅我儿时的无知与不孝吗?爷爷还在为他生前留下的遗憾感到不安吗?

如果爷爷在天有灵,那么此时此刻伫立于坟地的我,甘愿代表晚辈们,好好地安慰爷爷——

爷爷,请你把遗憾忘了吧!因为,造成遗憾的原因并非是你的无能与昏庸,而是旧时世道不公,时局堪乱。而假如时间允许,让你的青春年华置换到今天这样一个新的时代,那么,你的那个刻骨铭心的创业梦定然会如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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